美國安全工程師海因里希,美國安全工程師
2016年RSA安全行業大會在舊金山召開的第一天,莫斯康中心(Moscone Center)大廳的大屏幕上循壞播放著演講嘉賓的姓名和頭像,包括美國國家安全局(NSA)局長邁克爾·羅杰斯(Michael Rogers),密碼學專家惠特菲爾德·迪菲(Whitfield Diffie)和羅恩·李維斯特(Ron Rivest)。還有莫西·馬琳斯巴克(Moxie Marlinspike),他深沉地目視遠方,身穿自行車騎行服,戴著一頂高18英寸、形狀像一根大蘆筍的頭盔?!斑@是我能找到的唯一一張照片,”馬琳斯巴克在走進莫斯康中心時一臉嚴肅地對我說。
馬琳斯巴克身高1米88,身材瘦削,一頭金發梳成臟辮樣式,扎著頂髻。即使沒有那個蘆筍狀的頭盔,他這幅形象也與加密行業的從業者和學者以及參加RSA大會的商業人士格格不入。不過他告訴我,這不是他第一次參加RSA大會。
20年前,當時只有十多歲的馬琳斯巴克首次參加了RSA大會,但他并沒有受到邀請。為了親眼目睹他崇拜的密碼學偶像,他悄悄溜進會場,偷了一張參會證。后來,他把證件交給他的朋友,結果他們被發現并被趕了出去,主辦方甚至報了警。多年后,他申請調閱他的FBI檔案,發現了關于這次事件的記錄。
馬琳斯巴克走向會場時,一位中年人走過來,熱情地跟他握手,感謝他開發了加密聊天應用Signal。這個人說,一位曾經做過FBI探員的朋友把這款應用推薦給了他。
Signal被廣泛視為最安全、最易于使用的免費加密文字和語音聊天應用。正是憑借這款應用,馬琳斯巴克受邀成為RSA大會演講嘉賓。他設計Signal的目的是把不可破解的加密技術帶給普通人。雖然RSA大會在今年3月召開時,Signal的加密協議還沒有公之于眾,但已經被整合進全球使用最廣的聊天應用WhatsApp。
“我認為執法應該是有難度的。應該為違法創造可能?!?/p>
對于任何一位被FBI記錄在案的加密愛好者來說,那是個很有意思的上午。就在RSA大會舉行Cryptographers’ Panel環節時,蘋果公司和FBI之間的那場交鋒正是最激烈的時候。FBI要求蘋果解鎖圣貝納迪諾槍擊案嫌犯賽義德·法魯克(Syed Rizwan Farook)的iPhone手機,但蘋果拒不合作,雙方為此鬧到了美國眾議院司法委員會。在聽證會上,蘋果的總法律顧問聲稱,如果答應了FBI的要求,這會成為一個危險的法律先例,導致外國政府也提出同樣的要求,而且加密破解軟件會淪為罪犯和間諜的工具。
這場斗爭在RSA大會上受到熱烈討論。相比蘋果的觀點,馬琳斯巴克提出了更加簡單但更加激進的看法:或許執法部門不應該無所不知?!八麄円呀浾莆樟舜罅啃畔?,”他對濟濟一堂的聽眾們說。他指出,FBI已經獲取了法魯克的通話記錄和舊手機的備份?!癋BI表面上的意思是,我們需要這個,不然可能會錯過線索。他們是在拐彎抹角地讓我們逐漸進入一個沒有隱私的世界。我不知道我們是否想生活在那樣的世界里?!?
說完這番話,馬琳斯巴克作出了隱私界再沒有人會公開宣諸于口的表態:是的,人們會利用加密技術做違法的事情。這可能正是其全部的意義所在。“其實我覺得,執法應該是有難度的,”馬琳斯巴克平靜地看著聽眾說道,“我認為應該為違法創造可能?!?
加密擁護者和執法部門之間的論戰已經持續了25年。在過去幾年里,馬琳斯巴克已經不知不覺地處于這場論戰的前線。自從第一批強大的加密工具在上世紀90年代初公開發布以來,政府就一直在對加密技術可能帶來的威脅提出警告:這類軟件會削弱警方和情報機構的偵破能力,讓恐怖分子和有組織罪犯逍遙法外。1993年,政府試圖安插名為Clipper Chip的后門系統以繞開加密,但沒有成功。2013年,愛德華·斯諾登(Edward Snowden)泄露的資料顯示,NSA曾在2005年前后悄悄破壞一個被廣泛使用的加密標準,并且從2007年開始,該機構一直在獲取科技公司的數據。這些公司,有的選擇的合作,有的則不然。蘋果與FBI的糾紛撕下了最后一塊遮羞布。
隨著加密戰爭的再次升級,Signal及其核心協議成為隱私界的寵兒。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計算機科學教授馬修·格林(Matthew Green)回憶說,他第一次查看馬琳斯巴克的代碼時,感到佩服不已,甚至“真的流下了口水”。
馬琳斯巴克使歷史上最大的端到端加密通信網絡成為現實。
馬琳斯巴克能夠開發出優秀的安全軟件,被大型科技公司所看重。他曾領導Twitter的安全團隊。他與WhatsApp的合作意味著Facebook旗下的這家公司現在利用他的工具來加密WhatsApp全球網絡中的所有消息、圖片、視頻、語音通話。實際上,馬琳斯巴克使歷史上最大的端到端加密通信網絡成為現實,流量超過了世界上所有電話公司的總和。今年5月,谷歌(Google)宣布將把Signal整合進其聊天應用Allo的隱身模式。今年6月,Facebook Messenger開始推出名為“秘密交談”的加密功能,其中就采用了Signal的加密協議?!罢麄€世界都在使Signal成為信息加密的標準,”格林說。
到目前為止,各國政府對此無能為力。今年3月,巴西警方短暫拘留了Facebook的一名高管,原因是WhatsApp在一樁販毒調查中沒有按要求提供信息。同月,《紐約時報》報道稱,WhatsApp收到了美國司法部的竊聽要求。在這兩起事件中,WhatsApp都沒有服從政府的命令,即使該公司想解鎖也做不到。馬琳斯巴克的加密技術使得只有通話雙方才能解鎖通信內容,其他任何人都不行?!榜R琳斯巴克為我們帶來了世界級的、最先進的端到端加密系統,”WhatsApp聯合創始人布萊恩·阿克頓(Brian Acton)說,“我要強調一下:它是世界級的?!?
對馬琳斯巴克來說,不能竊聽只是一場小勝。斯諾登首度爆料幾天后,馬琳斯巴克在他的博客上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為“我們都應該有秘密”。他強調,隱私使人們可以嘗試那些引導社會進步的違法活動。“假設有一個反烏托邦的世界,在那里,執法部門的效率為百分之百,所有的潛在違法者都知道,他們會被立刻發現、逮捕、監禁,”他寫道,“如果沒人用過大麻,我們怎么確定大麻可以合法化?我們怎么確定應該批準同性婚姻?”
在有些人看來,馬琳斯巴克的邏輯不像他的代碼那樣無懈可擊。并不是所有的罪犯都精通技術。
他承認,Signal和WhatsApp等應用可能會被危險的罪犯和恐怖分子拿來利用。但他認為,那些人一直都有動機和能力通過更難于使用的工具來加密他們的通信內容,比如加密軟件PGP。他說,他的工作是把加密保護帶給不太懂技術的普通人。
在有些人看來,馬琳斯巴克的邏輯不像他的代碼那樣無懈可擊。并不是所有的罪犯都精通技術,比如圣貝納迪諾槍擊案的嫌犯。
馬琳斯巴克也對爭論沒有什么興趣。他的想法形成于很久以前,那時他是一名處于社會邊緣的無政府主義者?!昂苄〉臅r候,我就對警察可以為所欲為產生反感?!瘪R琳斯巴克說,“他們是獲準攜帶武器的黑社會?!?
“歷史上的那些麻煩制造者和他們的故事對馬琳斯巴克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曾經參與開發Signal的設計師泰勒·雷哈德(Tyler Rein-hard)說,“他認為加密工具不是為了和政府直接對抗,而是確保人們仍然有創造這些事跡的空間。”
請馬琳斯巴克講述他自己的故事時,他往往都是顧左右而言他,臉上掛著警惕的笑容??紤]到他對隱私的看重,這并不令人奇怪。但認識他的人似乎都有猛料可爆:他曾帶著一根40英尺長的帆船桅桿,騎車橫穿舊金山;他決定自學操控熱氣球,于是從網站上買了一個二手的熱氣球,結果墜毀在沙漠里,害他杵了一個月的拐杖;一個朋友賭咒發誓說,他曾很多次看見馬琳斯巴克玩石頭剪刀布,賭注很大,從未見他輸過。
馬琳斯巴克在喬治亞州中部某地長大,用他自己的話說,那個地方就像“一條大型商業街”。他出生證明上的名字十分普通。由于父母很早就離婚了,他大部分時候是和母親一起生活。至于其他的家庭細節,比如他的真名,都屬于他不愿透露的個人隱私。
馬琳斯巴克討厭單調沉悶的學校生活,但他喜歡在學校圖書館的Apple II電腦上學習編寫電子游戲程序。這種電腦擁有Basic編程語言解釋器,但沒有硬盤也沒有軟盤來保存他的代碼。所以每次重啟后,他都要一次又一次地重新輸入程序,抄寫手冊上的指令。馬琳斯巴克在瀏覽當地一家書店的計算機類圖書時,發現了一本名為《2600》的黑客雜志。在他的母親購買了一臺能上網的電腦后,他就用它黑掉朋友的電腦,讓信息突然出現在他們的屏幕上。
“馬琳斯巴克希望世界仍有未知的東西,并非徹底處于監視之下”
對于一名無聊的中學生來說,這簡直令人大開眼界。“你看著四周,感覺很不好,但你從未去過其他地方,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馬琳斯巴克說,“互聯網就像是隱藏在現實世界里的秘密世界?!?
少年時期,馬琳斯巴克放學后為德國的一家軟件公司做兼職,編寫開發工具。高中畢業后,他在1999年前往硅谷。“那時我對硅谷充滿了各種科幻般的想象,”他說,“但實際上只是辦公園區和公路而已。”他沒有工作又沒有住所,頭幾天晚上只能睡在公園里,旁邊放著他的電腦。
最終,馬琳斯巴克在BEA旗下的WebLogic公司找到了一份編程工作。但他剛進入科技行業不久便萌生退意,因為每周在鍵盤前坐40個小時的日子讓他感到厭倦?!澳菚r我想,‘難道我這輩子每天就這樣度過嗎?’”他回憶說,“我想嘗試一種沒有工作的生活方式?!?
隨后幾年,馬琳斯巴克在舊金山灣區的生活即使算不上數字朋克,但至少充滿朋克氣息。他最初和朋友們住在廢棄的建筑物里,后來搬進郵政局的一間舊倉庫。他開始搭便車前往全國各地參加政治抗議活動,并且自己朗讀愛瑪·戈德曼(Emma Goldman)等無政府主義理論家的著作,然后把錄音傳到網上。
他起初搭便車出行,后來他的漫游癖升級到攀爬貨運列車。2003年,他突發奇想地決定學習駕駛帆船。他拿出身上僅有的幾百美元,買了一艘小型舊帆船,貿然從舊金山港口出發前往墨西哥,一路上反復摸索,自己學習如何操控。第二年,馬琳斯巴克拍攝了他自己的DIY航行紀錄片,取名《堅持》。后來,他和三個朋友駕駛一艘經過修復的單桅帆船,從佛羅里達州前往巴哈馬群島,最后在多米尼加共和國拋棄了這艘船。
即使到現在,馬琳斯巴克仍然把那些魯莽的海上冒險稱為他生命中最精彩的時刻?!耙郧埃液臀艺J識的人一起尋找那個隱藏在現實世界里的秘密世界,”他說,“我想我們已經找到了?!彼言缙诘幕ヂ摼W稱為隱藏在現實世界里的秘密世界。
怎么解釋馬琳斯巴克對隱私的熱衷?答案可能就在于那段叛逆的歲月,促使他去保護更加隱秘的生活方式。曾協助馬琳斯巴克設計Signal核心協議的安全工程師特雷弗·佩蘭(Trevor Perrin)說:“我覺得他希望世界仍有未知的東西,并非徹底處于監視之下?!?
隱私的鑰匙
馬琳斯巴克的加密協議界面超級簡單,然而其下隱藏的機制如同自動運行的魯布·戈德堡機械一般精密。以下是它的運行原理。
2. Alice聯系她的朋友Bob時,這款應用會把他們的公鑰和私鑰(也就是他們的身份密匙和每條新消息或語音生成的臨時密匙)結合起來,生成一個秘密的共享鑰匙。然后,這個共享密匙被用來加密和解密他們的消息和通話。
3. 每條消息或每次通話都有各自的共享密匙,以前的共享密匙不會被保存下來。這意味著即使竊聽者入侵了其中的一臺設備,他也無法解密以前的通信內容(Alice和Bob也應該定期刪除他們的消息記錄)。
4. 為了確保對方是Bob而不是冒名頂替者,Alice可以核對Bob的“指紋”,這是其公共身份密匙的縮短版。如果那個密匙改變了(原因要么是有人通過中間人攻擊的方式冒充Bob,要么是Bob重裝了這款應用),Alice的應用就會發出警告。
通過那些年的經歷,馬琳斯巴克理所當然地把政府當成敵人。他說,港口巡防隊和火車站警衛騷擾他和他的無業旅伴。警察把他從廢棄的建筑物里趕走,在他和朋友們經過的城鎮里找他的麻煩,用拙劣的借口沒收他們的汽車。他覺得,僅靠游行示威根本無法挑戰這個世界的權力結構。
2007年前后,他的興趣從政治重新回到數字世界。他發現,在美國的《愛國者法案》頒布后,數字世界受到了越來越多的監視?!拔夷贻p的時候,互聯網的不安全性帶來了很多樂趣,”他說,那時有很多可供利用的漏洞,但人們只是利用這些漏洞做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艾F在,互聯網的不安全性被我不喜歡的人用來對付我喜歡的人:政府對付人民。”
2008年,馬琳斯巴克搬進匹茲堡一棟破舊的公寓樓,開始制作大量的安全軟件。第二年,他首次參加黑帽(Black Hat)安全大會,展示了他的SSLstrip軟件,這款軟件發現了網絡加密中的一個重要漏洞。2010年,他推出火狐瀏覽器插件GoogleSharing,讓所有人都能匿名地使用谷歌服務。
同年,隨著智能手機的井噴,馬琳斯巴克看到了他的最大機遇:保護手機通信的安全。在一個朋友的幫助下,他創建了Whisper Systems公司并推出兩款Android應用,分別是加密文字信息的Text-Secure和保護語音通話的RedPhone。
馬琳斯巴克在黑暗中孤身一人,他緊緊抓著船身,漸漸意識到他很可能就要死了。
馬琳斯巴克的夢想是把他的加密工具帶給普羅大眾,但這需要某種商業模式來提供資金支持。他搬回舊金山,把Whisper Systems作為一家盈利性初創公司經營。剛剛有了起色,Twitter就向他提出收購要約,希望利用他的才能,修復混亂的Twitter安全系統。收購交易的條款沒有公布,馬琳斯巴克只是說,“我從沒見過這么多錢,但我以前也沒見過多少錢”。
馬琳斯巴克成為Twitter的產品安全主管。一位同事回憶說,公司里的人都非?!芭宸彼牟拍?。但他更大的目標是改變Twitter,讓這個社交平臺不再保留用戶的IP地址記錄,這樣政府就不可能要求Twitter提供用戶的身份信息。
一位同事說,這個項目和Twitter高層的優先事項發生了沖突?!榜R琳斯巴克根本不在乎Twitter是否賺了很多錢,”這位曾經的同事說,“他對保護用戶更感興趣?!?
馬琳斯巴克在Twitter 的“正常人生活”不久后就因為一次事故戛然而止。一個秋日傍晚,馬琳斯巴克下班后,和一個朋友駕著一艘雙體帆船出海。
駛離碼頭后,馬琳斯巴克才意識到風速太高,于是想掉頭回去,但因為操作失誤,不得不花時間來糾正。太陽漸漸落山,他朝坐在另一艘小皮艇上的朋友喊道,放棄原來的計劃,返回岸上。于是,那位朋友劃回了安全地帶。
這時,在沒有任何征兆的情況下狂風大作。雙體船翻了過來,馬琳斯巴克掉進了冰冷的海水中。“太突然了,就好像我是在一個小小的紙制模型船上,某人動了動手指就把船弄翻了,”他后來在一篇講述這次經歷的博文中寫道。
船很快傾覆。馬琳斯巴克試圖游到岸邊,但碼頭太遠,浪又太大,而且他可以感覺到低體溫癥正在侵襲他的身體,他的視線開始模糊。他游回了那艘傾覆的雙體船。
馬琳斯巴克在黑暗中孤身一人,他緊緊抓著船身,思考著自己的處境,漸漸意識到他很可能就要死了。
當一艘拖船偶然發現渾身濕透、被凍僵的馬琳斯巴克時,他幾乎已經失去知覺,只能被人用繩子拽上船。馬琳斯巴克說,他被送到醫院后,護士對他說他的體溫太低,數字溫度計都測不出來。在接下來的幾天里,他漸漸康復,產生了瀕死體驗有時會帶給人的那種領悟?!斑@件事無疑明確了我的方向。”他說,“我開始質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馬琳斯巴克在Twitter度過的日子使他產生了一個雄心勃勃的想法:他決心加密互聯網的核心部分。
出了這樣的事情,普通人可能會放棄駕船。然而,馬琳斯巴克放棄的是Twitter。為該公司工作了一年零一天后,他放棄了價值上百萬美元的公司股票。
馬琳斯巴克很快重拾他未竟的事業。2013年初,他創建Open Whisper Systems公司,從事于開源項目。他向開放技術基金(Open Technology Fund)負責人丹·梅瑞迪斯(Dan Meredith)尋求資助。梅瑞迪斯很早以前就對馬琳斯巴克的加密應用欽佩不已。在Open Whisper Systems成立的第一年,開放技術基金給了該公司50萬美元,迄今為止總共提供了近230萬美元。
依靠這筆錢和其他捐款,馬琳斯巴克開始招募開發人員,并定期帶他們到夏威夷度假,讓他們輪流沖浪和編程。Open Whisper Systems發布了Signal,很快又推出Android和Chrome瀏覽器版本(Open Whisper Systems此后整合了很多開源貢獻者作出的修改,但仍然沿用馬琳斯巴克和特雷弗·佩蘭在2013年設計的加密框架)。
馬琳斯巴克在Twitter度過的日子使他產生了一個雄心勃勃的想法:他決心加密互聯網的核心部分,而不只是邊緣部分。在一次家庭聚會上,他偶遇WhatsApp的一位工程師。通過那段關系,馬琳斯巴克見到了WhatsApp聯合創始人布萊恩·阿克頓。后來,馬琳斯巴克又見到了該公司另一位聯合創始人揚·庫姆(Jan Koum)。
阿克頓和庫姆幾乎立刻就表現出濃厚的興趣。他們希望利用馬琳斯巴克的加密協議來保護WhatsApp的國際用戶。“我們早就有了共同的目標,”阿克頓說,“討論完發型后,我們說‘讓我們開始辦正事吧?!?
Cryptographers’ Panel結束后,馬琳斯巴克進入酒店房間,拿出筆記本電腦,輸入密碼解鎖硬盤。密碼又長又復雜,他輸錯了三次。他尷尬地笑了笑,不得不重啟電腦。最后他輸入成功,打開了一個視頻文件。這是Signal網絡廣告的粗剪版,剪輯合成了俄羅斯反政府主義朋克樂隊Pussy Riot、著名泄密者丹尼爾·埃爾斯伯格(Daniel Ellsberg)、黑人運動員杰西·歐文斯(Jesse Owens)和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的影像?!八麄円覀儽3殖聊袷匾巹t,”視頻中一個沙啞的聲音說道,“但我們信奉語言的力量……暢所欲言,發送消息?!?
這則廣告的腳本由馬琳斯巴克親自撰寫,他希望打造“耐克版的隱私廣告”。他說:“耐克的那款產品普普通通。但他們沒有討論鞋子,而是歌頌偉大的運動員。我們也想這么做,歌頌那些反抗威權統治的人?!?
“如果十億人正在使用WhatsApp,但都不知道它被加密,那么這就是重大的勝利。我認為我們已經贏得了未來?!?
如今,那些人還包括愛德華·斯諾登,他說自己“每天”都使用Signal。因為拍攝斯諾登泄密事件紀錄片而獲得普利策獎和奧斯卡獎的勞拉·珀特阿斯(Laura Poitras)把這款應用推薦給紀錄片制作人和記者。如今,拉丁美洲的女權擁護者在使用Signal。美國全國律師公會(National Lawyers Guild)的律師用它和客戶交流。民權組織Hands Up United的成員發現自己被政府監視后也開始使用Signal?!癝ignal讓我們有信心繼續我們的事業,”Hands Up United創始人埃達林·博比(Idalin Bobé)說。
但按照馬琳斯巴克的大計,這些只是小小的勝利。他講述了他的最終目標:以前,和政府關系密切的電話公司與執法部門合作,方便他們竊聽?,F在,人們越來越多地通過WhatsApp和Facebook Messenger等聊天應用進行交流。這種轉變提供了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利用通信設施來對抗監視?!皩ξ覀兌?,如果十億人正在使用WhatsApp,但都不知道它被加密,那么這就是重大的勝利,”馬琳斯巴克說,“此時此刻,我認為我們已經贏得了未來。”
RSA大會召開的第二天,馬琳斯巴克匆忙趕往Open Whisper Systems總部。在那里有一場會議,他已經遲到了。在途中,他對軟件項目的日常工作發起了牢騷:漏洞報告和不斷調整以跟上操作系統的更新步伐,還有坐在電腦前的枯燥日子。
馬琳斯巴克說,他盼望著自己抽身而退的那一刻。這讓我很吃驚。“Signal終有一天會淡出歷史舞臺,”他平靜地說道。
那一刻可能并不遙遠。“我不想這輩子都做這個,”馬琳斯巴克說,“終有結束的那一天。”
坦白說,像馬琳斯巴克這樣的數字朋克還沒有贏得加密戰爭。實際上,這場戰爭可能沒有贏家。如果端到端加密通信網絡的崛起使馬琳斯巴克推崇的那種溫和違法成為現實,那么這遲早也會為惡意犯罪提保護傘。這意味著技術向隱私的每一次傾斜都將導致法律向監視的進一步傾斜:如果執法部門被不可破解的加密技術所挫敗,那么他們將發出“技術協助”的命令,要求企業削弱安全措施,重寫代碼,幫助警察辦案。某種形式的加密后門甚至可能被安插進系統。美國國會甚至威脅要立法徹底禁止用戶控制的加密。
但馬琳斯巴克可能不想參與這些法律和政治斗爭。“作為業余愛好者,他無疑沉醉于浪漫的幻想,”一位朋友直率地說道,“一旦成為專家,他可能就會放棄?!彼f,馬琳斯巴克追求“空的狀態,也就是你沒有東西可失去,沒有財產、愛人和其他東西妨礙你”。
像馬琳斯巴克這樣的數字朋克還沒有贏得加密戰爭。實際上,這場戰爭可能沒有贏家。
我想起了那種內心的躁動。那是一個星期天的晚上,伯克利碼頭的一個帆船俱樂部在播放馬琳斯巴克的航行紀錄片《堅持》,有幾十名觀眾。我和馬琳斯巴克坐在后排。
影片并未直奔主題,而是先從伯納德·摩特歇(Bernard Moitessier)的故事講起。馬琳斯巴克恭敬地稱摩特歇為帆船界的傳奇。1969年,摩特歇參加Golden Globe單人環球帆船賽,他沒有攜帶無線電,而是用彈弓把裝著字條的膠卷筒射到附近的船上。就在摩特歇即將在英格蘭普利茅斯率先完成比賽時,他射出了一張字條,宣布退出比賽,因為他將朝著太平洋群島繼續航行。“我會繼續前進,不會停下,因為我喜歡大海,”那張字條寫道,“或許是因為我想拯救我的靈魂?!?
播放結束后,屋里的燈亮了起來,馬琳斯巴克開始接受觀眾提問。一位中年婦女問他,在這部紀錄片發行九年之后,他現在在做什么。和其他很多觀眾一樣,這位婦女只知道他叫莫西·馬琳斯巴克,是個不安分的水手,而不知道他是加密技術專家。
馬琳斯巴克想了一會兒,似乎他以前從未真正想過這個問題?!拔也恢?,”他最后說道,嘆了口氣,聽起來像是真不知道?!耙苍S我應該回去繼續駕駛破船。”
觀眾以為他這番自嘲是種幽默,但他似乎是認真的。從觀眾的頭上看過去,望向窗外,在海灣的另一邊就是太平洋:黑暗、未知、誘人。
翻譯:于波
來源:Wired
造就:線下劇院式的演講平臺,發現最有創造力的思想
更多精彩內容請關注:造就
免責聲明: 本站提供的任何內容版權均屬于相關版權人和權利人,如有侵犯你的版權。 請來信指出,我們將于第一時間刪除! 所有資源均由免費公共網絡整理而來,僅供學習和研究使用。請勿公開發表或 用于商業用途和盈利用途。
本文鏈接:http://m.w-link.com.cn/anquan/26841.html
發表評論